第160章鳞人


    
    卧槽!

    这……

    这哪儿是人手啊,根本就是从棺材瓢子里挖出来的腐烂的尸骨。

    再看这只手的主人更是让人活生生吓一跳,是一个两米多高的,只穿着个大裤衩的。却是一张孩子一样的脸,脸上的两个腮帮子都烂穿了。

    腮帮子里面的牙床和腐烂的舌头,看的是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眼珠子滴溜溜贼兮兮的转着,瘦长的身子佝偻着像个大马猴似的。手根本就不是成年人的手,而是只有四五岁孩子般的细胳膊、小手掌。

    我呆住了,“电冰箱!这啥玩意?”

    “贪财鬼,只要人有贪念,就会跟着人偷东西。下次不要把东西放在左边口袋里,容易丢的。”顾彬湘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元钱,塞进了那只腐烂的手里。

    摸了摸大衣左边的口袋,里头放着易凌轩婚礼那天给我戴上的戒指。

    戒指上的钻石比起那天戴的钻石项链要小多了,看起来也并不是特别的值钱。只是有特殊的纪念意义,才随身携带着。

    差点就让这王八犊子给摸去了!

    我眉头微微一紧,“难道刚才郭静的饭卡,也是这玩意摸走的?”

    我记得,郭静刚才说自己的饭卡被顾彬湘捡走了。

    顾彬湘也是这么提醒郭静,不要把财物放在左边的口袋里。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,现在想想才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。

    最可怕的不是人做小偷,而是这些偷偷摸摸来无影去无踪的小鬼偷东西。

    他随手松开了那只腐烂的小手,眉眼之间带着一丝冷酷,“如果再让我看到下次,就剁了你的手。”

    “昂……昂……”那两米高的小鬼机灵的一点头,左脚刚迈出一步要逃走。

    手腕就被清朝鬼捉住了,随便就把人家的手拗断,颇有跟顾彬湘对着干的意思,“他说要留着你的手,本王就偏要让你变成残废!”

    可怜的贪财鬼啊,就这样被这俩家伙当成赌气的工具。

    那手骨都断了,断口处凹凸不平,都能看到手里头的经脉骨骼还有软组织。那只腐烂的手掌,也被清朝鬼跟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。

    顾彬湘经历了一次生死,比以前沉稳多了。

    也不搭理清朝鬼跟他置气,提着我的行李不动声色的就上了公交车。找了两处座位坐下来,看都不看一眼清朝鬼。

    我俩坐着公交车,还转车了两回,才颠回家的。

    顾彬湘和我并排坐看着窗外,此时此刻已经是华灯初上了。城市里的霓虹随着车程逐渐消失,变成了漆黑一片的乡村道路。

    如果不熟悉这一带的路况,车子很容易就开进马路旁边的农田里。

    到了地方,我和顾彬湘都累了个半死,只是道了一声别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。今儿农历二十九,算不了什么节日。

    只是今儿我从学校回家,又是年三十前一天。

    家里做了腊肉饭等我回去吃,他们已经吃过了,在桌上给我留了一碗。我第一碗没有自己吃,而是将筷子竖着插在碗里,双手合十请清朝鬼吃。

    又下厨抄了一碗饺子,送到灶台旁边,请我家的灰四仙婆婆吃一顿好的。

    灰四仙婆婆从柜子里飘出来拿饺子的时候,看到了清朝鬼在那头狼吞虎咽一点王爷气派都没有的狂扒腊肉饭。

    脸色微微一沉,一句话也没说的,就把饺子端跑了。

    连从我口袋里钻出来的小豆豆,都没有打一声的招呼。

    我看着清朝鬼吃完的腊八饭,虽然有点心疼,却还是把饭偷偷倒了,再给自己弄了小半碗。

    鬼神吃过的东西,人再吃非拉肚子不可。

    “星儿啊,怎么不见小易啊?是不是不来过年了,你也真是的,新婚第一次过年,怎么也不去江城婆婆家。”我妈在外头打扫完房间,走到我身边坐下。

    我才刚开始吃,嘴里含着饭,囫囵了声音回答:“今年在咱家过,年三十他会来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吗?那还真是好事,对了,你肚子的宝儿起名儿了吗?我上次打电话,小易跟我说是龙凤胎,那女娃儿姓顾咋样?或者说第二胎,跟咱们家老顾家姓成不?”

    我低头扒饭,吃饭的姿势不比清朝鬼优雅到哪儿去,“要生出来,就叫二狗子,至于姓什么……你们自己个儿商量,我随便。”

    “二狗子怎么行啊?名儿多贱啊,娃儿以后在屯里还不被别的孩子笑死。一定要让屯子里的王二麻子给测个字,起个有福气有内涵的名字。你看你的名字,就是以前的老庙祝起的,看看你今天混的多好啊。对了,以后你是住在小易家吧,那你房间就不给你留了!”我妈的嘴炮,就跟打弹珠似的,珠链炮的根本不会停。

    一下听到这么多提问,脑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,老子听得头皮都要炸了。

    还有更过分的,不过就是嫁人么。哪儿知道宋春华女士,连老子的房间都不给老子留着了。

    我吃了这小半碗下去,就觉得吃不下了,“您咋话那么多捏?”

    “小逼崽子,我话多还不是为了你,你居然还嫌我��嗦。你去看看咱们屯儿的,有你妈那么好的妈吗?我算是不罗嗦的,没想到老娘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,竟然养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哟,妈,妈……我错了!”

    我为了躲她,连忙起身,找了借口出门溜达,“我出去逛逛,饭后百步走……长命百岁。有什么话,一会儿回来再说。”

    清朝鬼看我妈冲我��嗦,一开始还捂唇在旁边偷笑。

    笑了一会儿,就蹲在厨房灶台下面的柜子旁发呆。

    眼下,敲了敲柜子的门,灰四仙婆婆铁青着脸打开柜门。它苍老的目光,有些复杂的看着清朝鬼。

    清朝鬼反而是一脸乖宝宝的表情,凝望着柜门,“婆婆,我们聊聊呗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聊什么?”灰四仙婆婆依旧是一副白脸老太太的造型,脸上的褶子都赶上晒干的橘子皮。

    他动了动唇,“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,只是没想到你会成为顾星家的保家仙。你那盘饺子,能分本王一口吗?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拿一个,看看今年的彩头。”灰四仙婆婆端详着他,我是实在没想到灰四仙婆婆竟然是认识清朝鬼。

    清朝鬼从灰四仙婆婆递过来的盘子上,拿起了一双筷子,夹了一只水饺。

    咬了一口,就用两指从嘴里夹出了一粒油炸花生米,“这个彩头不错。”

    这俩聊的不错。

    大冷的天,我一个人为了躲我妈那张碎嘴,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在屯子里瞎逛。屯子里的背面,是一座老林子,林子边上的山上是座坟山。

    大晚上的,老子也怕遇到妖魔鬼怪。

    所以都是往老林子相反的方向走,故意走房子多,家里灯光亮堂的地方。人多的地方,万一有个好歹,乡里乡亲的都能出来帮忙。

    老子也不是纯傻逼,大半夜的跑到危险无人的地方。

    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我老黄大姨家的附近,他们家灯光明亮,让我不由的就想到了那天在九楼看b超的诊室门口看到她的那件事。

    我并不想去老黄大姨家打扰她,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就打算掉头去别的地方瞎逛。忽然,身后就有一股寒风吹来。

    一股奇怪的腥臭,就吸入了鼻子里。

    背上莫名起来的白毛汗,我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,只听一个幽幽的普通话并不标准。有点儿像老蛤蟆,鼓着腮帮子说话的声音想起了,“等等,别走。”

    这说话的水平,和那头只剩下蛇头逃跑的土皮子有点像。

    我胆儿还算大的,硬着头皮就转过身。

    这不转头去看不打紧,转身一看,吓的老子脚下一软,差点就给身前这位爷跪下了。满身的粗鳞啊,月光混合着少许的雪花落下来。

    那人手背上、手臂上,全都是硬币大小的鳞片。

    而且它身上的鳞片之多,远胜过那只被土皮子附身的搬家工人,连本该要长头发的头上都特娘的布满了外翻的厚鳞。

    本来老子没有密集恐惧症的,可是现在有了。

    太恶心了!

    我唇边哆嗦了一下,“大哥,你……你不会是土皮子吧,我就是路过。我现在立马就走,你……你……”别吃老子!

    说到最后,老子觉得自己都不够土皮子塞牙缝的。

    别说现在腿软的跑不动了,就说现在有力气跑。也绝壁跑不过身子蜿蜒前行,灵活敏捷的土皮子。他见着我就能犒劳自己的五脏庙,凭什么放过我?

    “我不是土皮子。”那人在朦胧的黑夜里,两只布满了厚鳞的手将头上的帽子一摘,露出了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容。

    那张脸着实不好形容,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如同碧波一般的荡漾。

    脸部的轮廓皎洁若白玉盘,五官立体而又饱满,眉宇之间有一丝的阴柔。长长的睫毛如同漫画里的人物一样,在月光下恰似一帘黑曜石做的珠帘。

    原来这男子是戴了巨大的鱼身上剥下来的鱼皮做的帽子和手套,看着才像那只土皮子附身的人的样子。

    咱们屯边上的大河里,生长了许多大鱼。

    以前屯子里的人,还有很多是靠渔猎生活的,用鱼皮做衣裳也是常有的事。

    鱼皮衣和屯外的做法并不相同,是保留鱼鳞直接从鱼身上剥下鱼皮,在太阳下晒干做成鱼皮紧身衣。非常能够在严寒当中保暖,只是到了现代,各种羽绒服各种羊毛衫。

    大家早就舍弃了,这种传统的工艺。

    难怪我闻到了一股子的土腥味,我松了一口气的拍了拍胸脯,“大哥,你吓死我了,找我啥事啊?”

    “你是灰四仙的弟子?”男子星辰一样泛着蔚蓝光芒的眸光,轻轻瞟了一眼我手指头上的黑乾坤。

    他眼中清凉一片,带着些许的忧郁,似乎有什么心事。

    我一点头,“是啊,我是灰四仙的弟子。”

    心想,这个男子可不简单竟然知道灰四仙的名头,想来也不是普通人。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,在半夜里叫住我。

    到底会有什么事?

    他忽然就拉住我的手腕,厚而粗糙的鱼皮手套抓的我有些疼,“拙荆难产,还请阁下能够帮忙接生。”

    看他的样子,是要把我拉进身后那座房子里接生。

    啊?

    接生难产的女人,老子不会啊。

    虽然眼下快要过年了,可是屯子里的小诊所还是能挂急诊的。屯子里也有很多有在改革开放前,就有经验的接生婆,怎么就在难产这样的危机关头找我了?

    难道是看中了我的黑乾坤?

    “大哥,不是我不想帮你,我没给人接生过。”我不动声色,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强行抽出被他握住的手。

    因为我感觉到,隐约中他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这个相貌清俊中带着阴柔的男子,显然是为他妻子难产而觉得焦心。妇女难产是何等凶险,我这种没有经验的人不敢乱上,可是却也不能放着不管。

    他蓦地身子一震,一双斜飞入鬓的蛾眉微微一蹙,将我的手腕握的更紧了。

    焦急和害怕的情绪,在他的脸上又重了几分。

    这个男子身穿厚鳞鱼皮衣,一身的鱼腥味,却难掩他身上冷清孤独的气质。阴柔的脸蛋美有一种独特的,病态的唯美,让人一看之下就好似被魅惑住了一般。

    移不开自己的视线!

    我又问道:“你怎么不找灰四仙婆婆,它水平肯定比我这种刚入门的要高!”

    他沉默了须臾,上下牙齿紧咬着,声音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,“灰四仙是家仙,真身就是只耗子,怎么给人接生?家仙弟子能人辈出,你必定不是平庸之辈,分明是不想救她!”

    “不是,我想救,我当然想救。”我急忙解释,我是怕自己能力不足把他老婆给害了。可是脑子里闪过一道念头,好像明白了什么,“你的妻子不会是我老黄大姨吧?”

    九楼上遇到老黄大姨的情景,此时此刻这个在老黄大姨家门外着急上火的神秘男子,无数画面变成了无数个线索串联在一起。

    隐约中,我的手好像能穿过迷雾,触摸到一丝真相。

    也许老黄大姨的腹中,怀的并不是纯粹的人胎。所以这个男子才没有打120急救电话。而是叫住了我。

    “是,你……你能帮帮我们吗?”他请求的语气和语言有些生涩,似乎是个不善于言辞交际的老实人。

    长得这么帅,却不善于言辞交际,在当今社会算是不多了吧。

    我心里已经隐隐明白,在这个屯里。我不开口答应,这个男人找不到第二个人能给老黄大姨接生。

    否则,也不会大晚上叫住我。

    脑子里这么稍微过了一遍,这个男子抓着我的手臂,身子忽然就那么一沉。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跪在地上了。

    眼圈红了,晶莹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。

    皎洁的月光落下来,折射出凄楚迷人的高光。

    我的心一时间被他的这份真诚感动,仿佛被触到了最柔软的地方。

    我没理由不答应,“你快起来,地上都是积雪,不就是……不就是接生吗?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救她,你别害怕。”

    我这一句别害怕,是来安慰我自己的。

    “谢谢!”他阴柔的眼神那般的纯粹,只有感恩戴德的情绪,用力的就将光洁的额头磕在雪地里。

    地上的雪,都被他的额头凿出的一个坑。

    老子没别的优点,大概只有仗义算是老子最大的优点。克服了内心的心理负担,我赶紧把这帅的一塌糊涂的哥们扶起来。

    这哥们一抬起头来,我就吓傻了。

    脑袋上全是血,我有些懵逼了,他却雷厉风行的把我请进屋。

    里头是一阵带着土味儿的血腥味,让人在第一时间就误以为自己可能是到了什么老坟坑里了。

    可是的确是老黄大姨的家,桌上的油灯如豆。

    闪着绿色的诡异的磷光,将整间房间照的是绿莹莹的。

    床上有个中年妇女面色蜡黄,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,深深凹陷进去的双目紧闭。圆圆的肚子凸起,手筋都从手背上暴起,皮肤的颜色都是青紫色的。

    肚子上盖了一层,大花棉被在上面。

    难怪难产在外面听不见声,原来已经背过起去了。

    我立刻就吩咐那大帅哥,“快去倒杯热水来。”

    转头去看他,在这种萤火幽幽的房间里,老子差点吓得叫出来了。这个家伙额头上的血都分叉流下来了,他就当做没看见一样。

    也不擦擦,面不改色的看着我。

    听到我的吩咐,立刻上厨房去烧水。

    我根本就是半吊子的家仙弟子,和灰四仙婆婆几乎就只是一两面之缘,它啥也没教过我。我只能一边用黑乾坤诊脉,一边上百度查一查到底怎么给孕妇接生。

    孕妇生产很容易难产,比如孕妇中胎儿的胎位不正,或者孕妇子宫本身开口不大。一旦发生难产,就需要破腹产来把孩子取出来。

    我的老黄大姨就剩下半口气儿了,要想剖腹产只能送去第一医院的九楼。可是太远了,她现在的脉象如游丝,如同油尽灯枯一般。

    我虽然不会把脉,可是黑乾坤诊脉,却能给人一种形象生动的感觉。就好像上次摸碎骨,判断碎骨的个数,和自然而然的在脑海中显示拼接后的成像。

    所以,很好判断她的情况。

    眼下如果是要人工接生,那就必须子宫口开到十根手指头那么宽,让孩子从里面钻出来。那就必须产妇保持清醒,胎儿的胎心稳定才可以。

    看完以后,老子就把手机收起来,顺便将老黄大姨身上的被子掀开来。指尖落在她的肚腹之处,感受她腹中胎儿的动向。

    不到五分钟,男人就端了热开水进来。

    他见我摸着老黄大姨的肚子,便问我:“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孩子气息很弱,缺氧太久了,不知道来不来得及。”我有一丝的担忧和害怕,放在老黄大姨冰凉僵硬如同冰块一般的肚腹上的手指也变得僵硬。

    手指关节好像也被冻住了一样,麻痹中带着一丝的刺痛。

    我收回手,拿了桌上的剪刀剪去了手指甲。黑乾坤最近才刚长出一小块手指甲,就被我放进水里。

    男子扶起躺在床上的老黄大姨,让她的头颅枕在自己有些瘦弱的胸口上,双手都放在她的胸口。

    他搂着她,抬头看了我一眼,朝我伸出手。

    我会意将水杯递到他手上,他将水喂进老黄大姨的嘴里。老黄大姨一开始,还喂不进水,最后是这个男人亲自喝了水,用自己薄如蝉翼的唇将水渡入她口中。

    老黄大姨喝完水之后,没有立刻苏醒过来,我和男子都紧张的在旁边等。

    男子心痛之下,紧紧搂住床上难产的中年妇女。

    他俊逸的脸庞,比起那个憔悴肤色蜡黄中带着紫色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可是他却爱她至深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。

    我自己的手指头更是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里,手心里都是虚汗,直到老黄大姨缓缓睁开眼睛心底的石头才缓缓落下。

    “老黄大姨,我是顾星,你从现在开始务必保持清醒。”我把自己的头凑上去,和目光虚弱的老黄大姨对视了一眼。

    她先看了一眼那个穿着鱼皮衣的男人,才看向我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我过去将她两条腿分开,顿时一股血腥的臭气就灌入鼻中,床褥上都是血。看着叫人触目惊心,还好老子不晕血。

    我说:“缓缓发力就好了,不要太逞能。”

    太逞能的结果,很可能就是再次晕过去,如果产妇再晕过去。我就算是神仙,也救不了她,她现在必须撑足了一口气保持清醒。

    顺手就厚着脸皮,将我的手指甲塞进她舌下。

    那个男人掉眼泪了,阴柔的脸上担心到了极致,反倒是老黄大姨伸手抚摸他带泪的面庞,“别怕,我能坚持的,我会为了你生下宝宝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他带着哭腔的声音,虽然咬字不清晰。

    却字字句句如同雨打芭蕉,落在人的心尖尖上。

    我鼻子发酸,手指尖再次落在她的腹部,已经感觉黑乾坤就着热水的热流滚到了她的小腹。

    她腹中的小东西,似乎缓缓的复苏了。

    那孩子在高度缺氧的腹中,几近窒息,奄奄一息却又好像不能活了。他就在这样的生与死的边缘挣扎,我手心出了汗,知道黑乾坤真的不是万能的。

    它没法恢复老黄大姨,腹中宝宝的胎心和知觉。

    忽然,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另外意识,对床上老黄大姨腹中孩子低低的呼唤,好像是我腹中那只小逼崽子似乎在和老黄大姨的宝宝交流,“醒来,畜生,你不醒来。你妈要伤心了……”

    这东西不会说话,可是似乎是能和自己类似的东西产生交流。

    就比如说,他就能和土皮子产生交流。

   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,在我黑乾坤的感知下,那个窒息不醒的胎儿似乎缓缓睁开眼睛了,“你……你为什么叫我畜生?”

    对啊,为啥这小逼崽子好好的叫人家畜生?

    谁知道他在老子肚子里,理直气壮来了一句,“我妈也喊过我小畜生。”

    登时就让老黄大姨肚子里的胎儿懵逼了,他大概都想不通为什么,我会喊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叫小畜生。

    那不都是以前,彼此间相互不了解,所产生的“爱”称么。

    在我手指尖的触摸下,老黄大姨肚皮下的胎儿的胎心在慢慢恢复正常的律动。虽然还是十分的虚弱,却总归是让人看到了一丝希望。

    随着胎儿的复苏,老黄大姨的肚子慢慢的发胀,子宫开口也在逐渐的扩大。她喘息的幅度要比刚苏醒的时候大一些,不过这都是初期的症状,还没有把她疼的死去活来。

    只是脸色依旧惨白,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最后。

    我突然发现我肚子里的逼崽子不得了啊,居然能够唤醒老黄大姨腹中的沉睡的胎儿。连忙用自己的意识尝试和他交流,问他是怎么做到的。

    “把我的力量分一点给他,他当然就醒了,不过……”我肚子里的小逼崽子正跟我用精神交流着,他犹豫了一下,才继续道,“不过我的力量不足,不一定能让他们都活命。”

    搂着老黄大姨的男人好像听感知到我肚子里小东西的说话声,忽然就抬起了俊美绝伦的面容。

    一双冰凉沧冷的眼睛,直勾勾的看着我。

    我浑身有些不自在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我这就去准备供桌,保证让鬼子大人的力量提升,请务必要救我的孩子。”那个男人虔诚到了极致,飞速的放下老黄大姨的身子,立刻就去准备供桌。

    很快就搬来了一张掉了许多漆,红的老式木桌子进来,小时候我还在这张桌子上吃过饭。香案火烛还有元宝纸钱一应俱全,准备完了这些又戴上了那只鱼皮帽。

    这样的大年夜,急匆匆的就跑出去了。

    鬼子?

    日本鬼子吗?

    还是形容我儿子是鬼的儿子,所以才喊他什么鬼子大人,可真难听。

    僵在原地半天,我才有些情不自禁的抚摸自己的小腹,这样的动作似乎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,“喂,小逼崽子,你这样吃供奉会不会变坏?我……”

    我可不想失去你!

    老脸一红,实在是说不出太煽情的话。

    “蠢女人,你要相信我。”他在我肚子里装腔作势的说道,气得我都要爆炸了。

    特娘的好大的胆子,居然喊他老子蠢女人。

    可是面对躺在床上等待临盆的老黄大姨,我轻易也不得罪这小子,一会儿救人可能全靠这个小子帮忙了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就感到外面的风雪吹进来了。

    探头望过去,那个穿着鱼皮衣的男人回来了,鳞片上覆盖了一层霜雪。此情此景,竟然有一种遇到冰甲龙的错觉。

    他面色微寒,手里提着一只鸡,还有几头鱼。

    那鸡还在他手里大跳,他低头狠狠咬了一下鸡脖子,连着鸡毛都咬下来了。那鸡脖子的血沾了他满嘴,也潺潺的流淌下来。

    就见他将鸡血放进了碗里,鸡血碗放在了供奉桌上。

    又从厨房捉来俩鸡蛋,丢进碗中和鸡血放在一块。

    最后,生生的用榔头把活蹦乱跳的河鱼敲死了,血和鱼鳞到处乱溅。喷溅在他俊秀绝伦毫无瑕疵的脸上,可他全然不在意,继续用红色的盖头纸贴在上面。

    顺手也装进碗中,放在供桌上摆盘。

    我本来是看他动作看的一愣一愣的,突然发现老黄大姨呼吸急促起来,开始痛的额头上出了汗。

    双目圆睁,就跟被人活活掐死是一个感觉。

    而且生孩子跟演电视根本就是两样的,疼是根本叫不出来,只会不停的发汗颤抖。整个人的五官扭曲,脸上的青筋暴起,陷入一种极致的疼痛中。

    我连忙用毛巾给她擦汗,黑乾坤放在小腹上定神,“大姨,别怕,别怕。星星在这里陪着你的,那个……大姨夫你……你帮忙倒杯酒水过来!”

    大姨夫!

    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神秘男子到底是谁,下意识的就喊他大姨夫。刚好他在用红色的塑料酒壶往供桌上的十只杯盏里倒酒,反应很快的就到了一碗给我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,星星。”老黄大姨在此刻神志清醒,双眼看着我,呼吸越来越频繁。最后疼的不得不闭上眼睛,努力承受我感受不到的那种剧痛。

    我接过装酒的碗,将手指甲浸入酒水中约十秒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我根本不知道把手指甲放入酒水中到底是什么原理,我只是在脑子里有这么一个念头。

    情急之下也不管对不对,先让老黄大姨喝下去,死马当活马医。

    这一碗酒不算烈,却被那男子细心的温过,老黄大姨喝过以后整个人都精神许多了。一时之间多了好些的气力生孩子,看情况宫口应该是能扩大到九指。

    一切微妙的进行着,男子在翔安前焚香,烧纸。

    老黄大姨用力发力之下,猛的喊出了一声来,一个白生生的东西就冒头了。我连忙去接那个从她腹中出来的孩子,头、身子,脚一时间就都出来了。

    是一个人参娃娃一样,粉雕玉琢的小鬼头。

    肤色雪白异常,跟那种刚生下来眼睛鼻子糊在一起的婴儿简直就是两种样子的。更重要的是一双眼睛是蓝宝石一样的眼色,充满了神秘的感觉看着我。

    搂着他,只感觉屁股的地方毛茸茸。

    偷偷翻身这么一看,在他的屁股上居然有好多条透明的尾巴。

    好奇心驱使之下,我竟然去数那个尾巴的条数。

    一、二……

    八、九!

    竟然有九条尾巴,我看着怀中柔软的小东西,看不出他身体有任何和人不同的地方。唯有这屁股上,长了九条透明的毛茸茸的尾巴。

    我没有大惊小怪,更没有声张。

    把小宝宝抱到了男子面前,低声说道:“大姨夫,老黄大姨生了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,真的……真的非常谢谢……”他在激动之下说话更加吃力了,眼中的泪水缓缓落下。

    一时间恰如短线明珠一般,在落地的一瞬间居然化成了实体。

    那泪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,滚落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为人父亲的感动,而不是作为男人的脆弱。

    男人接住孩子的一瞬间,突然床上又传来一声惨烈的痛叫声,我着实是吓了一跳。回头更是发觉不得了了,明明已经顺产完毕了,老黄大姨的下身却开始大出血了。

    我一点经验都没有,慌神之下,从头到脚都是冷的。

    等到冷静下来才发现,她腹部依旧是隆起的有些高,似乎……

    似乎还什么东西在里面。

    她额头上全都是汗水,双手的手指头紧紧的扣进了被褥之中,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比刚才更加的严重了。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

    她的惨叫让人心肝都跟着颤抖了,我连忙压住她的手腕,“老黄大姨,别怕,可能……可能是个双胞胎。我们继续努力一下,应该可以……把后面一个宝宝也生下来!”

    黑乾坤被我压在了她的小腹上,我根本没想那么多。

    只是情急想救她!

    心房却传来了我肚子里那小东西的传达给我的意识,“妈妈,我……我没有那么多力量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?”我没想到是那么一个结局,我肚子里的小东西力量居然不够了。

    我其实很希望他量力而行,却又害怕另一个孩子保不住。

    茫然了一下,就见另一个孩子的头在我腹中那个小崽子力量的牵引下,从老黄大姨的身体里钻出来。看到那个刚冒出头的小东西的一刻,我内心是极度害怕失去的。

    不顾一切的将有黑乾坤的那只手伸进去,将这个孩子带出来,想要挽留住什么东西一样。

    摸上去触手却是冰凉而又僵冷,那时候我的心头已经有极为强烈的,不祥的预感。

    可当这个早就一命呜呼的小生命到了我的面前的时候,眼泪却潸然而下,那样的痛根本止也止不住。

    那个被我捧在手里的孩子,可能还不到两斤重。

    身子很小很小,浑身上下都是那种死尸身上才会有的淡紫色,那种如同淤痕的青斑在身子上随处可见。

    没有鼻息了,身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像石头一样。

    屁股上也有好多条毛茸茸的尾巴,但是这些尾巴了无生趣的垂在下面,并不会随着宝宝心情的变幻轻轻的摇动。

    是死婴!

    没有当妈之前,我不知道什么是母性。

    当我成为一个母亲之后,不知道为何心就变得柔软,不仅生出了更多保护自己孩子的**。也受不了任何一个孩子受伤,只希望能够保护所有出现在身边的孩子。

    这是我第一次目睹真正的死婴,而且他就在我的怀里。

    一时间,我的情绪有些崩溃了,紧紧的搂住了这个小小的身躯,“……为什么会这样……宝宝你可不可以不要死。”

    我真的好难过,尽管他不是我的孩子。

    可我也好希望他活着!

    “你尽力了,救……救了……他们母子的命。”那男人语调生硬,他似乎也很悲伤,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抚我。

    我心头真的疼的够呛,却突然发现我在孩子亲父亲面前,没资格反被他安慰。

    慢慢的心情从悲痛中冷静下来,那种无法对抗命运,生命脆弱的感觉,让我有些沮丧。带着鼻音,低声的和他说话,“那都是应该的,大家乡里乡亲的。”

    搂着那孩子,我竟然有些舍不得将他的尸身交出去。

    更希望有奇迹降临,他突然就会在我的怀中转活过来,脆生生的哭泣着。

    “妈妈,别难过了,好吗?”肚子里的小逼崽子似乎在跟我说话,他传递而来的意识好似一股暖流,温暖而又轻柔。

    特么的……

    这小子好温柔!

    我身体微微一震,惶惶然就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终于是克服了自己心里的不舍和难受,将怀中的死婴交给了男子。

    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老黄大姨,精神恍恍惚惚的提醒她,“大姨,你这样要赶紧上医院输血,不然有生命危险。”

    “星儿,你早点回家休息吧,他……会照顾我。”她产后大出血,半眯着眼睛看着我,眼底带着感激。

    然后,又看了看搂着孩子尸体的男子。

    眼中有万般的柔情,更有失去孩子之后,深藏在眼底的痛楚。

    我身上还带着她难产流出的血,茫然点了一下头,“那……那我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房里的血腥味,让我有些晕沉沉的。

    按我以前的个性,肯定是要留下来照顾她,现在却有些鬼使神差的推开她家的门出去。走到外面,才见到老黄大姨家的鸡圈的门是打开的。

    地上还掉了几根鸡毛,看来刚才那男子手里的鸡是从自家的鸡圈里抓出来的。至于那俩活鱼我还真想不到是从哪儿弄的,大半夜的应该没地儿买,大概只能朝人借。

    不过,天儿冷的冻掉耳朵。

    水缸都结冰了,更何况是养在家里的鱼。

    这时候,却见到那个身着鱼皮的身躯又挡在我面前,他没有把刚出生的宝宝抱出来。

    手里鼓鼓囊囊的抓着什么,应是往往我的手中塞。

    我低头一看,竟然是一把颗粒饱满的黄豆。

    又见他脱掉了手上的鱼皮手套,用冰凉的手指擦了一下我脸上的残泪,“谢谢你,黄豆作为报酬。”

    “举手之劳而已,还要多亏……大姨夫多多照顾我大姨。”我心想黄豆也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,也就欣然收下了,揣在兜里直接带回家。

    用钥匙开开家里的门,我妈我爸还有我小叔叔全都关灯去睡觉了,以前我也经常这么熊。半夜在屯子里瞎折腾,他们也都习惯了,不会次次都到外面去找我。

    家里静悄悄的,我回房间睡觉。

    炕上是热的,说明我妈还没有彻底的把我扫地出门,本来想倒在炕上就直接睡死过去。可是躺上去没一会儿,又清醒的爬起来。

    把身上的血衣脱掉,藏在了床底下的箱子里。

    顺手还把大衣口袋里的黄豆摸出来,这一次把它们都摸出来就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。而且冰凉凉硬邦邦的,像是金属的质感。

    难道灯下一看,竟然是一把的金豆子。

    这些金豆子可不像是金店里卖的金豆子,表面规则而又金光锃亮的。反倒是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豆子,豆子虽然是金色的,但是颜色发沉。

    表面凹凸不平的像是月球表面,每个大小形状都有略微的区别。

    暗沉的颜色中,似乎还深入了黑色的脏东西在里面,按照我的经验九成九是从土坑里挖出来的。说不定还是从老坟里挖出来的,死人的随葬品。

    否则土壤不会渗进金属内部,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金子。

    我也不会像电视上一样,会用自己的牙咬,这东西本身就带着阴气。在房间里找了个笔筒,把里面的笔全都倒出来。

    先把金豆子放在里面,在搁在房间的阳面。

    保证这东西的阴气,不会影响整个房子的格局,大过年的我可不想遇到什么倒霉事。洗了个澡,把头发吹干,我就上床睡觉了。

    那一晚上,我都忘了注意清朝鬼的去向。

    只是潜意识里面觉的这货来去自由,我根本就没有能力看着他。他还没在我家吃年夜饭,应该也不至于跑了。

    清晨,我被爆竹声吵醒。

    紧接而来的就是公鸡洪亮的打鸣,本来就晚睡,脑袋疼的耳边嗡嗡的耳鸣。

    挣扎了一下,才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一时间撞上了一双温缱入骨的眼眸,四目相对之下。

    竟还有砰然心动的感觉,睡意全无,头疼也好了许多了。

    我面颊微微一热,情不自禁的就将手勾住了他的脖子,“什么时候来的?”

    能在这样的早晨,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他,我心情其实是非常愉悦的。耳边依旧想着接连不断的鞭炮声,这样才是过大年,家家户户都是喜庆的气氛。

    “想你的时候,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从我的身后搂住我,让我可以整个身子都靠着他的胸膛。就好像昨天晚上那个穿着鱼皮的男子搂着老黄大姨一样的动作。

    心头微微一热,我抓住了他搂住我的手,“昨天……昨天我遇到了一件事,我去给老黄大姨接生了。”

    “难怪在床底看到带血衣服,衣服我拿去洗了,不会被岳母发现的。”易凌轩没有一丁点的大男子主义,平淡无奇的说帮我洗了衣服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,顺手将摆在床头的笔筒交给他,“他还给了我一把金豆子,可我记得,昨天他给我的时候明明……明明只是黄豆。”

    “普通的幻术罢了,让你看到时以为是黄豆,才不会轻易推辞。”易凌轩语气宠溺的顿了顿,单手抚摸了几下我的小腹,才低低的说道,“这是善缘,他既然给你了,那就欣然接受吧。你肚子里的小逼崽子,也应该奖赏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都知道了?”我仰头惊讶的看着他,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。

    他眸光有些狡猾,低身在我的小腹吻了一下,“走进屯子的那一刻,我就猜的七七八八了。屯里有难产的孕妇,还是九楼的病人,能让病人母子平安的整个屯子里也只有你。”

    易凌轩洞察力之敏锐,让人惊奇不已。

    竟然是在进屯的那一刻,就好像洞穿了一切,知道老黄大姨昨夜难产。甚至还猜到了,是给她接生的。

    我触摸了几下易凌轩额前的碎发,“小逼崽子问你,要给他什么奖赏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要问他想要什么了。”易凌轩直起身子,重新用自己的胸膛承载住我的后背,这几天我在学校又吃胖了。

    敦实的身子,直接就压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我感受了一下腹中那个小东西的反应,按照自己的直觉说道:“好像要听故事,反正是心电感应告诉我的。我不知道有没有听错……”

    他丝毫不以为意,温和道:“那就说一段故事。”

    易凌轩说的故事有些奇怪,是有关于历史上褒姒的故事,说是在东北一带有一支部族犬戎。

    非常向往周室王朝中的金碧辉煌,恰好赶上了周王朝没落,一举攻进镐京周王宫中。不仅掠夺走了大量的财物,还把周朝第一美女褒姒给抢走了,以及周皇室的至宝九只神鼎。

    这个是个历史故事,我就一文盲,都听有些困难。

    就我肚子里的那小东西那么点儿大,不一定能明白吧?

    不知道易凌轩讲这个有什么用意,可是仔细一感觉,似乎在冥冥之中感受到腹中的小东西听的是聚精会神。

    相比他们两个小东西,老子是上历史课就会打瞌睡的人。

    居然是又累的睡着了,这一次,也不知道是不是易凌轩在身边。

    爆竹声声除旧岁的声音,已然是听不见了。睡的比死猪还要沉,是半声鞭炮的声音,都没进入耳内。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,根本就已经是大中午了。

    鞭炮声仍旧在继续,屋外头是一片嘈杂的声音。

    外头的人明显是因为过年,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。

    我自然是没道理在房里继续睡了,抬头看了一眼易凌轩。

    伸手就把他没扣好的衬衫扣子给扣上,自己也起身套了外套字身上,穿着棉鞋出去洗漱。我妈已经拿好了菜刀,从鸡舍抓了活鸡来宰了。

    我爸负责给刚浸了热水的鸭子拔毛,看到易凌轩出来,老实不客气的说,“小易啊,来帮我一把,我忙了一天了。要累死老子了!”

    要让易凌轩拔毛,我爸还真是知人善用。

    我都想象不到易凌轩那一双柔荑般的握手术刀的手,去给死鸭子拔毛,会是啥样的画面。可他根本就不介意,非常俊朗的笑了,“爸,你歇着吧,我来。”

    他坐下,利利索索的就给鸭子去毛。

    老子就定在原地,愣愣的看着老子的男神在给鸭子拔毛,嘴角抽搐了一下。才去厕所洗漱,刚进厕所就被吓得差点尿了。

    就见厕所里吊着个死人,舌头吐的长长的。

    可仔细一看,那人留着清朝的发辫,虽然死状恐怖。那脸部轮廓依旧是没有半分棱角的柔和,看起来清秀俊朗。

    “允礼,你无不无聊,当吊死鬼想吓死我?”我把门随手给关上了,低声骂了清朝鬼一句。

    对着镜子刷牙,他一开始还这么用麻绳吊着自己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见镜子里的我面无表情的擦脸,似乎觉得无聊了。

    便从房顶上下来,站在了我的身后,语气有些傲娇的说道:“太无聊了,他们都看不见本王,本王一个人在房子里逛来逛去只能和那个白老太太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我养的那耗子,应该也能看见你。”我稍微一摸衣服口袋,才想起来昨晚上就已经把旧大衣换了。

    眼下,小豆豆不知道去哪儿了。

    正想着,就见到清朝鬼充满恶趣味的从穿着长衫的怀里,掏出了一只小老鼠,“你在找它?这耗子倒是有点意思,是盐津呢,还是水煮呢?”

    老子养的耗子,只有老子能欺负。

    不管是盐津还是水煮,老子都舍不得!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堂堂王爷,居然连耗子都吃!”我看小豆豆在清朝鬼手里,已经吓得肝胆欲裂了,连忙去夺。

    他也不抓着耗子不放,随手就把小豆豆丢给我了。

    双手抱胸,一副高冷而又邪恶的样子,“本王饿了,你快给本王弄吃的。不然本王不仅要吃你的耗子,饿极了本王连你一块吃了。”

    小豆豆摔到我怀里,一时间是七荤八素。

    挣扎了一下,才灵活的窜到我棉衣后面的套头帽里,那里面是羊羔绒的。暖和的不得了,它进去了以后,便蜷缩着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我看小豆豆完好无损,这才问清朝鬼:“那你想吃什么?”

    “昨晚那大耗子吃饺子味道挺好的,本王就要吃那个。”清朝鬼将手指头放在下巴上,认真的说道。

    大耗子?

    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,他说的是灰四仙婆婆。

    我眉头微微一皱,若有所思的问道:“你和灰四仙婆婆认识?”

    “岂止是认识,从前它还是本王府上的家仙呢。逢年过节的没少吃钮祜禄氏准备的供品,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。”清朝鬼似乎回忆起什么往事了,整个人都阴沉下去,嘴里甚至于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不过,我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过,他活着时候认识的人名。

    这个人对他一定意义重大,钮祜禄氏……

    难不成就是王府花园里灰飞烟灭的钮祜禄灵姣吗?

    本来老子心里素质还挺好的,这时候,却吓得身上出了冷汗。心虚的没敢吭气,脚步匆匆的就想离开厕所。

    他在这一方面极为敏感,立刻抓住我的帽子,“顾星,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?你不会是舍不得请本王吃饺子吧?”

    小豆豆在帽子里本来都睡着了,听到清朝鬼邪冷的威胁。张目就看到清朝鬼那张结了霜一般的邪恶面容,吓得肝胆欲裂,“吱吱”叫着疯逃到了马桶后面。

    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,黑豆般亮晶晶的眼儿,从马桶后面露出来偷看。

    “我会舍不得?既然请你来了,那就没想要吝啬过。大过年的,您就敞开肚皮吃吧。”我陪着笑脸,虽然脸皮厚,满嘴跑火车的就忽悠过去了。

    可是心底还是有一丝的害怕,怕他发现灵姣已经灰飞烟灭的事实。

    出去弄了两碗饺子,其中一碗压了五毛钱硬币。

    往饭里压钱,那就是给鬼进贡的鬼饭。

    也有祭祀先祖或者土地灶神,是筷子插进米饭里。

    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把筷子插进饭里,宋春华女士连个提醒的机会都没有,手里头的筷子抬手就打在手背上。

    那一下可真疼,这忌讳我能记一辈子。

    吃完了饭,我就跟家里人一起忙碌起来,清朝鬼就是无聊的飘来飘去。一会儿好奇的摸摸这,又摸摸哪儿的,似乎对于当代的农村生活充满了好奇。

    直到年夜饭的时候,才坐定了和我们一起吃饭。

    吃年夜饭的时候,只有自己本家人。

    桌上有鱼也有肉,那叫一个丰盛,吃货清朝鬼根本就是饿死鬼投胎转世。

    馋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窝里掉下来了,对着桌上的鱼就是一通狂啃。我看了一眼易凌轩,我是担心清朝鬼的口水有阴气。

    大家吃的时候不小心吃到,会拉肚子了。

    易凌轩冲我点了点头,似乎是让我放心,不会出现这种情况。

    “嗝……小易,我必须要和你喝一杯。我……似乎还没正式跟你介绍过我吧,我是星星的小叔叔顾有庆,从今往后我侄女就交给你了。你……你可不许让她受委屈。”我小叔叔一边看春晚,一边还喝高了,非要拉着易凌轩喝酒。

    易凌轩举杯,“叔叔,您放心的把她交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屁,老子才不会放心,听说你……你家里挺有钱的。门不当户不对的,你怎么就喜欢上顾星了,你今儿要是不告诉我为什么?就休想从这饭桌上走下去!”小叔叔喝的七荤八素的,嘴里都没有一句整话。

    易凌轩依旧淡笑,“因为爱情。”

    “爱情……”小叔叔重复了一下,打了个酒嗝儿,“骗……骗谁啊?这年头谁还相信爱情啊!你小子不老实!”

    “小叔叔,我真的是因为爱情,才和顾星在一起的。”易凌轩真诚的目光看着我小叔叔,那一份真诚似乎带着一丝鬼魅的魅惑力。

    让人不知不觉被迷惑,打心坎里相信他的话。

    这鬼魅之物,就是会使幺蛾子。

    我小叔叔哪儿有什么防备,被迷得五迷三道的,居然傻兮兮的嘿嘿的笑起来。

    然后就一下喝挂了,身子一歪倒在了酒桌上,弄得我爸只好把他往卧室里送。小叔叔喝挂了,正式错过了吃完年夜饭之后的精彩。

    这个点儿各家年夜饭大概都吃完了,屯儿里来了江城女婿,老少爷们都是抓了把瓜子就来我们家。

    要不就是起哄说打牌,打麻将,输了就要喝酒。

    其实就是想合起伙来,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活生生的将易凌轩灌醉,才觉得这个年有点味道。

    不然,老少爷们一个都不会甘心的。

    我压根儿就不怕他喝醉,老子就不信了,活人能把鬼物给灌醉了。无聊之下坐在旁边嗑瓜子儿,眼看着他明明有一手的好牌,故意打的奇烂无比。

    让乡里乡亲的各种赢钱,他却优雅的被罚酒。

    喝黄酒都喝出了一股威士忌的味道,多少杯了下去,依旧是面不改色。

    屯里人跟他玩的时间长了,就是神经再大跳,也注意到易凌轩好像在大牌上故意放水了。而且这酒特娘的,他是怎么喝都不会起反应。

    甚至连脸都没红一下,双眼瞧着依旧明亮,对一切洞若观火。

    大伙儿都是实诚人,一个个的也都不好意思了,“这牌不打了不打了,总不能老让顾家女婿输钱。这太不厚道了!”

    “咱顾家屯里的人,热情好客,不能失了体面!”

    “就是!我还听说,顾星这个老公不错,真是给咱屯儿里长脸,听说来花钱给这边修路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大伙儿七嘴八舌,就讨论起来了。

    修路?

    修路这么大的事,老子为什么不知道啊喂。

    我觉得好像被雷劈了一样惊讶,眼神诧异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易凌轩喝了那么多酒,依旧面不改色,“不是我的钱,我……主要负责给上面提案。至于审批同意,还是要感谢上面。”

    这一刻,我觉得易凌轩特别像个五毛,居然温文尔雅的打气官腔。

    不过却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官腔,旁的人提案提死了,都没人搭理。毕竟这种建设方案,在各个地方都有需要,那可是要排队的。

    屯里落后,那一条单行道的路用了很久。

    现在就缺有人能帮忙疏通交通,让屯子富裕起来。

    屯里的人、包括干部们,都很喜欢易凌轩,干脆放下手中的牌九。直接热火朝天的,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,还纷纷给易凌轩递烟。

    我一开始,还怕他不适应大家伙这么热情。

    结果完全是我想多了,易凌轩善于交际,比老子还混得开。三言两语之下,直接就和大家融为了一体,根本就没什么话题是他不能聊的。

    他们喝的酒气冲天,我玩手机玩的几乎忘我。

    “对了,小易啊,星星已经嫁给你了,也怀孕了。等她生了孩子,以后是打算让我们星星不上学了吗?”我妈在这时候,突然问了一个特别敏感的问题。

    毕竟是农村人,还是觉得女人既然嫁人生孩子了,读书就没什么卵用了。

    哪怕当初不惜一切的,宁可倾家荡产,也要让我去念那个大学。

    我放下手机,有些发愣的看着易凌轩。

    易凌轩紧跟着也放下了放下酒杯,就好像刚才喝的二锅头都是白水一样,温笑着看着我妈,“妈,说到这里。我有件事,还想和你商量,我并不觉得顾星适合做一个家庭主妇。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是啊,她从小啥也不会做,小易,要是照顾不好你,你就多担待。”我妈老脸一红,大概觉得易凌轩可能是不满意我做饭或者做家务的能力。

    和其他大多数长辈一样,不自信的请求易凌轩宽恕我的“过失”,以保证以后的家庭和睦。

    但我清楚,我的丈夫,他不是这种“鬼”。

    他比任何人想象中要大度的多……

    易凌轩笑了笑,“我的意思是顾星有很强的医学才能,我……想正式向你们建议,希望明年她能换专业学医。”

    这太突然了,他怎么会突然要我学医了?

    以前傅教授让我学医,我不肯,他还帮我来着。

    不过,相比从前我的心态早就变了,看着自己的掌心就能想到昨天晚上接生的画面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开始享受治病救人的过程。

    尤其是把那个孩子,从死亡线上带回来的那种成就感。

    几乎填满了我的全部,却又因为我能力不足,才可能没有救的了他的双胞胎弟弟。也许我更加强大了,另一个孩子的生命也会保住。

    在我最想学医的时候,易凌轩竟然如此帮我精准的说出了心声。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学医啊,我们星儿高考那点分,能有资格换这么好的专业吗?”我妈宋春华女士,拿起擀面杖能打人的女中豪杰。

    在易凌轩面前,居然有几分的不自信。

    促狭之下,双手搓揉着挂在脖子上的围裙,有些尴尬小心的问他。

    第285章 冰洞

    易凌轩说:“当然没问题,顾星真的很优秀……”

    “崩!”

    外头一声巨响,易凌轩剩下的后半句话霎时间就被淹没在礼花鞭炮声中,看看客厅里的时钟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。

    还有半个小时,就到了守岁的时间。

    到了这个点儿,屯子里就会鞭炮齐鸣,大家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来。

    本来还在嗑瓜子的老少爷们,都自觉地主动的站起身来,出去点烟花放二踢脚了。蔚蓝色一片的天空中,是无数礼花齐放。

    银河沙数,璀璨夺目。

    还有一帮人直接往河边走,想去河边放炮。

    屯子附近的这条河是从老林子后面的老黑山里流出来的,到了冬天全结冰了。一帮人过去,无非就是在冰面上放二踢脚,顺便看看能不能把水里的鱼炸出来。

    今年冬天特别冷,外头都零下三十度了,冰面上结的比较厚。

    我看是必须要用大型的工具猛凿,才能凿开一个洞,所以根本就没想要过去凑热闹。以往我都是跟着他们一块熊,抓了鱼各自带回家送去伙房炖了吃。

    “不好了,不好了葛家他爸,你们家……你们家狗剩子掉进……掉进冰洞了,快去看看吧?”也不知道谁跑来报信一声,喜气洋洋的气氛顿时一僵。

    那冲天而起的,彩色的礼花声。

    成了刺痛了人心尖的利刃,一声一声似有些讽刺。

    葛家他爸说的就是,葛子君的父亲。

    这个男人本来还在跟我们聊天看烟花,嘴里叼着的烟头蓦地就掉了,“什么……什么冰洞?”

    “就是河面上……的冰洞啊。”那赶来报信的,跑的是两颊通红,脸蛋上布满了血丝。

    大过年的掉到冰洞里了,那还有命在啊?

    那河面虽然结冰了,可是河底下的水其实是流动的,也不知道会被河水冲到哪儿去。下面特别冷,人如果下去找他,等于多赔上一条命。

    即便是这样,一帮子父老乡亲全都赶上去看。

    我回头看了一眼易凌轩,他正低头和我妈聊天,似乎还在聊建议我换专业这件事。听到这个噩耗,他微微蹙眉,朝门口的位置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我来不及叫上他,自己和人群一块儿赶过去看看究竟。在我的潜意识中,时间耽搁的越长,救人的机会就越小。

    如果他想来,他自然会跟上来。

    葛子君他爸整张脸都吓白了,跑去救人的时候,在雪地上都摔了好几次了。喝得醉醺醺的他,整个人都是鼻青脸肿的。

    鼻血都蹦出来了,可是他根本不在乎。

    大家都比较好奇的是,河面冻的那么厚,就算是二踢脚也崩不烂。

    怎么就有块冰洞子,把人给吞了呢?

    一路小跑去屯子附近的大河,就听赶来报讯的,和葛子君一块熊的少年讲述了经过。葛子君和一群熊孩子本来在岸边,放窜天猴。

    他们那群娃儿,没有一个是不会来事儿的。

    那窜天猴压根就不往天上放,平放在冰面上,让窜天猴直接在冰面上蹿出一条直线来。最后停止了惯性运动,在爆炸就显得十分壮观。

    买的窜天猴质量特别好,天又比较黑。

    在冰面上一窜老远去了,甚至留下了灰黑色的轨迹。

    但是到底了之后,居然没有按照预想中的一样,炸开来。

    葛子君就是因为好奇窜天猴咋就没炸,于是乎就过去看看,他也不是傻子会往冰洞子里跳。而是冰面滑的要老命,脚底下打滑就跟溜冰似的,直直的就往前划过去过去。

    大伙儿在岸上,天色比较暗,手里拿的都是过年制造气氛的皮灯笼。

    哪儿能看那么远啊,没两下葛子君就滑没了,随着一声惨叫还有落水的声音。大家基本上可以确定,窜天猴没炸,多半就是掉进冰洞里了。

    葛子君一路打滑,还不能刹车,也一下滑进去了。

    至于窜天猴之所以没炸开,估计也是因为在窜到尽头之后,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洞之中。

    等到地方了,虽然岸边集结了很多人,上到冰面上的却没几个。屯里人虽然朴实憨厚,可也不是傻子啊。

    都知道冰面所能承重其实是有限的,人多了冰面就会给踩塌了。

    我根本就不是袖手旁观的人,走上了冰面,脚下虽然是一双防滑棉鞋。可是依旧走的十分吃力,打滑的要命,一个不小心也会和葛子君一样不受控制向前滑去。

    地上是一条窜天炮崩过的轨迹,我绕开了窜天炮的轨迹。

    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,直接朝前方找过去。

    前方其实有人已经在那边了,手中也有照明工具,只见一个很大的冰眼出现在地面上。在这个宽宽的河面上,仿佛是地面的眼睛。

    窥视天空,还有着周围的人们。

    葛子君的爸爸趴在冰块旁边,使劲的伸手进去捞。

    那水面是一片深沉的蓝,水质虽然很清澈。

    但是水面能见度依旧很低,再往下就是深不见底。

    从葛子君的小伙伴赶来报讯,再等到我们匆匆赶过来。葛子君其实早就沉底儿了,人算是彻底的没了。

    想想葛二蛋以前和我打打闹闹的日子,我也呆立在了原地,整个人如同雕像一样。四肢变得僵硬,而又沉重。

    妈的。

    这屯里的熊孩子,终于熊出命了。

    心想着,我小时候连二踢脚都往冰面上扔,怎么就没要了我的命呢?偏偏会是这个小胖子葛子君呢……

    “哇……”葛二蛋的爸爸在河边大哭起来,一个男人哭起来可比女人悲壮多了。大家都红了眼了,好在葛二蛋的妈妈没来,不然景象更加波澜壮阔。

    他爸大概痛失爱子,一时间疯癫了。

    一股脑的就要跳进那深不见底的冰洞洞里送死,还好我和旁边几个人眼疾手快,把他死死的就给摁住了。

    他哭嚎,“我要下去救他,你们别拦着我。尤其是你顾星,你以前总打他,现在他没了。你高兴了吧?”

    妈的,你他娘的才高兴。

    老子……

    老子现在心里也很难受的!

    “高兴屁啊,要下去救人,起码要在腰间绑个绳子吧?不然你下去找他,怎么回来上面?你这么冲动,反而是害了他,懂不懂?”我在这一刻,终于明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,整个人都是颤抖的。

    虽然葛二蛋的爸有点痛极乱咬人,可我大概就是得为小时候的熊付出代价,虽然掉进冰洞里的不是我。

    却眼睁睁的,亲眼看见了葛子君掉下去的那口冰洞。

    一旁的干部手里是有一条麻绳,葛子君他爸立刻就反应过来,往自己的腰间捆。说什么也要下潜到冰面下面,把人给捞上来。

    葛子君他爸听了我的话,似乎觉得有点道理,“是啊,快拿绳子来,给我绳子我下去找他。找到了,你们再把我拉上来。”

    村干部说:“听到消息就准备好了,不过……你下去可要小心着点。”

    突然,一只白色的好似冻猪蹄一样的人手,从水底下就身上来了。

    那手还带着水底下的水槽,皮肤是刷了白面粉一样的白,而且瘦的都皮包骨了。**的白皮包裹着指节突出的手骨,手鼓上还带着水底的水藻。

    葛子君他爸还以为这他儿子的手呢,立刻就伸过去把它拉上来。

    要知道葛子君根本就是个小胖墩,虽然不是肥胖的那种胖,而是十分壮。他的手哪儿能是这个样子的,看到这只手我心头就暗叫了一声不好。

    没想到那东西力道还挺大,使劲儿就把这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人生生拽下去只剩腰露在外面了。

    一时间,冰水里就冒出了好多的气泡。

    大家伙儿其实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只是条件反射的把他往上拉。

    “哎哟哟,还是别白费力气了,是水鬼呢。”清朝鬼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,我一回头。

    只见他觉着一举着一把没打开的折扇,放在了唇边。

    凤眸中闪着轻佻的目光,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众志成城,想把葛子君老爸弄出来的乡亲们。

    我的手握成拳头,“你能帮忙吗?我想……我想你应该挺厉害的。你能对付水鬼的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帮忙啊?我和这些活人,有一个铜板的关系?我巴不得所有的活人都去死呢!”清朝鬼说的很恶毒,眼睛里依旧带着恶意,嘴角邪恶的扬起。

    我真是糊涂,妄图让厉鬼帮忙。

    站在寒夜的冷风里,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流淌过一股热血,男子汉大丈夫老子绝不能袖手旁观。

    这是老子做人的底线,葛子君他爸的脑袋在水里再泡一会儿,可就窒息而亡了。

    抚摸了一下肚子,我在心里问肚子里的逼崽子,“在冷水里,你怕吗?”

    “你太小看我了,我喜欢冷天气。更喜欢冷水,况且,在水下我还能帮你。”他斩钉截铁的态度,更是坚定了我的内心。

    我要救人,我更不能小看了我肚子里的小逼崽子。

    “我会水,把绳子给我,我下去看看!”我一边问着,一边自己从干部身后抓了那捆麻绳。

    自行捆住了腰肢,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,就将另一边交给了村干部。

    我让他给我拿着,要跳下去看看。

    第286章 九鼎

    他是屯子里的干部,怎么会同意我这种近似荒唐的举动,“你怀着孩子,你不能下去,你有什么三长两短。我怎么和你家人交代……”

    此时此刻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,不等他拦住我。

    脱掉了装着手机和小耗子的大衣丢在地上,我“噗通”一声跳水里。

    正是因为怀孕了我才敢往下跳,没有怀孕的我只是普通的我。

    现在的我,有……

    有我的腹中那个孩子给我力量。

    我……

    我就是那么相信他!

    果然那个小东西没骗我,掉进水里的那一刻,河水和冰块混合之下,似的水体刺寒无比。但是没有冷到人不能活动,脑子也是极度清醒清晰的。

    我从小就在这条河玩到大的,水性极佳。

    哪怕是让我跟水军队员比,我也不会输给对方。

    下潜之后,先看到的是团黑色的头发,黑色的头发特娘的在冰水当中就跟浓密的水藻一样。

    葛子君他爸的脑袋,就是在这团黑色的长头发中。

    老子是壮着胆子去把黑色的长头发拨开,里头是一张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。那张脸上眼窝里的眼睛都烂没了,大红嘴唇在水底下那是分外的清晰,更可以证明那玩意不是口红画上去的。

    是它本身就是红的!

    吓死老子了,那一下我感觉我都被吓得魂飞天外了。

    果然是水鬼作怪!

    倒刺一般的牙齿,咬着葛子君他爸的脑袋,血水在河水里晕染开来。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再挣扎了,整个人似乎已经窒息过去了。

    身子无力的随着水波摇动,饶是上面的人如何拉他,都拉不上去。

    水鬼似乎感觉到没法把葛子君他爸拉下来,干脆现场开吃了,张嘴一下一下的连着脑袋骨啃下葛子君老爸的脑袋。

    在这么咬下去,整个脑袋,都会被它跟吃脆皮炸鸡一样。

    吃了!

    我狠下了心肠,抛开了内心当中的恐惧,抬手就将手里面的桃木剑朝这只水鬼的眉心刺过去。

    它没有智慧,所以忙着吃人。

    这一下根本就没躲过去,身剧烈颤抖了两下,转瞬就变成了无数片黑色的碎片。河水一流淌,就被卷的整条河到处都是,最后几只大鱼游过。

    全都被惊醒之后的大鱼,吸进嘴里面去了。

    葛子君他爸是我眼看着被拖上去的,脑袋上大概有半个拳头大的缺口,就好像被野兽的牙齿生生啃下来一块。

    也许是不会死的,毕竟没有伤到要害。

    我也借机想浮游上去,换口气再说,毕竟水性再好的人在水下两三分钟都已经是极限了。呆久了肺部缺氧,是会闹出人命的。

    脚踝的地方忽然就是一片冰凉,好像被什么僵冷的东西抓住了,往下面拉。

    我心头一凛,知道自己好日子到头了。

    拼命往上划水,却抵不过这个力量下沉一般的轻轻的拉扯。

    低头一看,居然是一张肿胀的脸庞,五官都是我十分熟悉的面容。竟然是葛子君那张小胖脸,正在对我诡异的笑着。

    葛……

    葛子君变成厉鬼了!

    有时候见义勇为也需要付出代价的,一不小自己个儿的命也搭上去。社会舆论可能倒向的也不是自己,还可能被骂是自不量力。

    一时间无数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去,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念头是畏惧死亡的。

    伸手抚摸住小腹,他在我腹中是那样的安静。

    他显然也不害怕……

    我在下坠的过程中用力踢蹬,却根本顶不过水里的浮力,丝毫是施展不开。反倒是那只抓住我脚踝的手是越来越紧,仿佛要镶嵌进我的脚踝之中。

    脚骨好像要被他的手捏的裂开了,额头上的青筋也都抱起了。

    却不能大叫,更挣脱不开。

    闭气是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,让我明白必须速战速决,否则一死是难免的。可我根本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,我要是死了就是一尸三命。

    紧紧手中的桃木剑,在沉静中伺机而动。

    水下明明是漆黑一片,可是从肚腹处有一股冰凉的东西由下而上流入我的眼部周围。随着慢慢靠近水底,竟然是能看清楚水下的一切。

    下面好似有很多的大鼎,数过去有八只。

    八只大鼎犹如乾坤八卦阵一样,围绕成一个巨大的圆形。在我的位置,还能看清青铜鼎上面诡异的人面浮雕,还有四方神兽的刻画。

    在圆形的中央,并没有放置任何的东西,只有一个形状古怪的凹槽。

    刚好像三足鼎立的巨鼎,压塌陷的的凹槽的形状。

    我估计在这个圆心的中央,以前可能正有一只大鼎站立,可能是比较值钱被人拿走了。在下坠的过程中,双眼出现了一两次模糊的情况。

    忽然,我又看到了鼎内装的东西。

    每一只鼎里都有几个趴着的白生生的东西,揉了揉眼睛去看,好像是几只婴儿的尸体。他们在水下经过了水中微生物的洗礼,大多都高度腐烂了。

    这些婴儿都没穿衣服,唯一一具有衣服的尸体。

    是穿着背带裤的葛子君的尸体,他里头穿着背带裤,外头敞着大棉衣。尸身早就沉睡在了鼎中,只有变成恶鬼的灵魂,正在把我往鼎里拖去。

    这是掉入水中之后,第一次情绪有了大的起伏。

    我在这片水体中,已经一不小呛了好几口水,现在却想吐。这河里的水,有一部分还是这些婴孩的洗尸水。

    忽然,沉睡中的婴儿,醒来了几个。

    它们发现自己在大鼎中,纷纷惊慌的往沿着大鼎的边壁往外面逃跑。鼎中却形成了漩涡,像是洗衣机一样,把它们往下面拉扯。

    几次的徒劳无功,让这些婴孩在鼎中变成肉泥。

    肉泥和河水浸泡在一起,沉淀在鼎中,却没有要离开鼎内的意思。

    我一看就明白了,掉进鼎里那就是活神仙也别想出来了,脑子里更是想到瑾瑜要去什么神农鼎一探究竟。

    结果,把易凌轩和自己,都搞成重伤。

    为今之计,只有先逃脱了这个水鬼往下拖的进程,才可能保住一条性命。

    我身子一抖,反向向下游去,手里的桃木剑已经准备好了。打算这一下,就把葛子君化成的厉鬼收拾了。

    他似乎还有点灵智,冷漠的抬眼上来,另一只手手指甲忒长。

    速度敏捷的抓上来,看样子是要把我抓个肠穿肚烂。

    其实我已经想好对策了,先把它的手掌扎个对穿,然后再剁他脑袋。本来我是不应该把这孩子的打的灰飞烟灭了,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。

    老子命在旦夕,也只能对不起多年的小伙伴了。

    但在一刻,忽然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如同老蛤蟆一样鼓着腮帮子说话的声音,“不许你碰她!”

    那声音传来的一瞬间,葛子君深深镶嵌到我脚骨上的手,居然就松开了。他似乎十分畏惧,这个说话的人。

    本来我想顺着声音看过去,却见到眼前多了个穿厚鳞鱼皮衣的人。

    他单手摁住葛子君凶灵的头颅,转头纠结的看向我,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下来救人的……”我结巴了,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天晚上让我帮忙接生的男人。

    他带着鱼皮帽,还有鱼皮口罩。

    只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睛露在外面,但是这双眼睛,在此时此刻的我看来。压根就不像是人类的眼睛,特娘的有点像是畜生的眼睛。

    比如大猫,大耗子,大黄鼠狼。

    眼底深处,那是有一丝不属于人类的兽类一般的寒光的,他的屁股上也有九条巨大的透明的尾巴。

    尾巴在随着河水的流动,轻轻的摇晃漂浮着。

    难道是神话故事里的九尾狐?

    倏地,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,戴着鱼皮手套的手贴上了我的侧脸。

    鱼皮手套粗糙异常,膈的我脸蛋疼。

    我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,愣愣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他为什么会在这里?

    为什么能指挥葛子君的恶灵?

    他忽然开口了,“他已经死了,尸体你可以带走。”

    手指头在水中轻轻的做了几个漂亮的花式手诀,葛子君的尸身,就从鼎中漂浮起来。到了我的手边,我仅仅一抓就抓住了他早就僵冷的手臂。

    我在那一刻,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,“冰面上的洞,是你挖的吧?”

    这句话,其实暗指,这下面的鼎。

    还有葛子君落水,都是这儿男人所为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不过,洞……洞是昨晚上为了抓鱼打的,他是自己掉下来的。”男人认真的看着我,紧张的解释着。

    碧波一样的眼睛,让人好像看到了浩瀚无垠的西伯利亚冰原。

    原来,昨晚上那两头活鱼。

    是他凿了这个冰洞,从河里弄上来的。

    也可以从侧面看出,这个男人情商不低,他能从我的话里读懂我的意思,我是再问他葛子君的死是否与他有关。

    他也为此做出了解释,这洞是他挖的,但是葛子君的死只是一个意外。

    我在水下缺氧的状态中,脑袋有些昏沉,腰上的绳子被人往上在拽了。

    只觉的这个男子明亮的眼眸在眼前一点点的模糊了,他双脚轻轻浮动,朝我游了过来。我正面朝下的看着他,他戴着鱼皮手套的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他动了动唇,“顾星,忘记刚才的一切吧。”

    忘记……

    忘记刚才的一切!

    这个男人是要剥夺我的记忆吗?

    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,我的意识变得模糊,有些无力反抗。只觉得眼前他的影像越来越模糊,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幕又一幕的闪现。

    接着又一幕又一幕,消失在我的脑海中。

    就像飞起来的肥皂泡,飞的很缓慢,想要抓却总也抓不住。

    “不!我不许你动我妈妈的记忆!”

    一个倔强的声音,从我的心底深处传来,那个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。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反应,身子就被迅速的拉上去了。

    刚浮出水面,声音和视线都不是很清晰。

    模糊中看到清朝鬼子手里举着一杆碧绿通透的玉箫,对着苍穹上的月光就朝我脑袋砸下来。他速度快如劲风,若是砸到我脑袋上,必然是要头破血流的。

    说时迟,那时快!

    此刻,竟然是从侧面飞身而来一把三尺青锋,隔空就将那管好看到了极致的玉箫斩断。

    他的容颜在飞雪中,干净的仿佛没有任何杂质。

    定睛一看,竟然是易凌轩。

    这可是我第二次见他执剑了,可是第一次执剑的时候,那是从家里的卧室的墙上取来的。这时候的大雪天,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整来了这一把利剑。

    我还没搞清楚状况,利剑就在易凌轩的手中无端端消失了。

    他跪在冰面上,用力搂住我的脊背。

    他的手臂有力而又坚硬,将我死死的摁住,箍在自己冰凉的怀中。

    他身上杀气腾腾,那股霸道而又诡异的气势,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,外放的阴气将我的发丝卷上了天空。从他身体里迸发出的寒意,让人禁不住心肝儿都在打颤。

    我茫然看着飘在他身后的清朝鬼,“怎么了?发生了……什么事……你们怎么那么紧张。”

    “冰洞上有结界,专门用来防我和易凌轩这样的存在。你掉下去,都担心死本王了,我们差点就硬破结界下去找你了。”清朝鬼一点也不掩饰对我的关心,眼中是一丝的戏虐。

    他嘴角嘲弄的一扬,“我还从没见过易凌轩这么关心一个人,拼了命的用剑去砍结界。估计啊,是舍不得你这个万年难得一遇的鼎炉!”

    鼎炉!

    又是鼎……

    我怎么就这么讨厌这个东西呢,眉头忍不住皱起。

    易凌轩身上肃冷如玄冰的杀气更胜,甚至严重超过了那天杀土皮子时的杀气,“狗屁鼎炉!允礼,你在乱说话,我保证你会后悔存在这个世上。”

    清朝鬼脸上的笑意僵住了,他蹙了眉头。

    虽然眼神十分的不屑,却不敢和易凌轩抬杠半句话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有点冷,阿轩。”我在水里泡了一会儿,有些疲惫的靠着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他依旧是满身的杀意,气势沉冷的将我从水里抱出来,冰面上已经没有其他什么人了。只有一个守在旁边的干部,其他人都从冰面转移到了岸上。

    使得河对岸上,全都是照明的光点。

    我上了冰面以后,冰冷僵硬的手,已经离不开手里抓着的葛子君的冷冻尸体了。

    因为只露出一个手臂,屯儿里的干部刚才看到水鬼拉葛子君的老爸下去,也是这么个景象。

    犹豫了半天,才帮我把葛子君的尸体拉上来。

    看到那具尸体之后,他叹了口气,硬是把尸体背在背上,“完了,完了。葛家他爸可真要一夜白头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在下面遇到了什么?”易凌轩搂着我往岸上走。

    虽然他的怀抱让我感受不到冬日的寒风,可是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了,我整个人有些天旋地转,“下面有八个鼎……”

    对,我记得下面有八个鼎。

    还有一个最大的鼎,遗失了,所以说应该是有就个鼎!

    更多的内容就有点模模糊糊想不清楚了,整个人也陷入了迷迷糊糊之中,耳边尽是屯里人的叹息声。

    还有葛子君老爹的哭喊声,“二蛋啊,我的二蛋啊……你快醒醒,不要离开爸爸。”

    身子在似乎在下面的河水中已经冻的麻木,并不觉得十分的寒冷,只是恍惚中能感觉到有人搂着我在一路狂奔。

    雪花落在脸颊,冰凉凉的。

    易凌轩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“还有呢?”

    “不……是,阿轩,下面有九个鼎!这八个鼎的中间……中间应该有个大鼎……不过!地上只剩下大鼎被搬走之后,留下的印记。”我回答的浑浑噩噩,手指在濒临昏迷的边缘之际,处于本能的抓紧他的衣袖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在我耳际变得很轻,“看来周朝遗失的九鼎,该找到了,中间那个大鼎。许是……神农鼎呢!”

    周朝被犬戎夺走的九鼎之一,原来就有神农鼎,这么说来顾家屯以前是犬戎部族的?

    难怪……

    难怪易凌轩会给我们母子,讲述那样一段历史故事。

    脑子里是乱七八糟的信息涌入,却没有多余的脑容量去思考,意识渐渐沉入到了脑子的最深处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猛然清醒过来,我正睁大了眼睛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。小豆豆趴在床头抱着半块饼干嘴里啃着,饼干屑掉了老子满床都是。

    看到我醒过来了,它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。

    像是要慌忙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一样,用舌头快速的舔干净了床上的饼干屑。

    我刚醒过来,还有些头疼。

    可没空管这只鬼祟畜生,整个脑子都是僵化的。

    伸出放在棉被里的手掌心看了看,手指运动灵活,并没有那种在水里泡僵了的那种僵硬的感觉。

    昨天晚上在水下的记忆,也不知道什么原因,是模模糊糊一段有一段无的。

    就跟做梦的感觉差不多!

    “顾星,你的命可真大,你怎么就想不开往水里跳呢?”清朝鬼轻佻的语调传入耳中,他冰凉的食指指节刚好就落在我的额头上。

    我下意识胡乱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,“你都不帮忙,我……我当然只好自己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额头有些烫,想是发烧了。

    摸了摸自己的小腹,用黑乾坤感知腹中的情况,刚一探查就被那小逼崽子冷嘲热讽,“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,还有空关心我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一句话,心头竟然没有一丝的怒意。

    自从在手术台上为肚子里那小子,捡回了一条命,我的心似乎就变的柔软了。此刻更加知足的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腹,只要他还好好的就行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是笨蛋吗?本王说是见死不救,你真当是见死不救吗?不然你以为,为什么易凌轩没有插手。”清朝鬼很生气,他原本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孔竟然微微发红。

    就好像打上了腮红的美少年,那种娇羞的样子,美的一发不可收拾。

    我看着他的脸,愣了半秒,“因为结界吗?”

    “这结界只拦住我和易凌轩这样的鬼物,却不拦住活人。所以一看就是和阴间有关,下面是阴间使者圈定的阴司地界,随便插手是要惹麻烦的。”清朝鬼缓缓的松开了我衣领,眸光变得暗淡,低下了脑袋,“做缩头乌龟的,也不是本王一个。”

    他言下之意,做缩头乌龟的还有易凌轩。

    易凌轩的性子我了解,他是灵医,很多医者不该插手的事情。他……

    他是绝对不会管的!

    “什么是阴司地界啊?”我好奇的问他。

    他眸光一闪,犹豫了一下,才说道:“阴司为了办事方便,在阳间也会开办府宅,会征用阳间变成阴宅的房子。一旦征用了,活人住进去会死,至于他们为什么选择河底作为阴司本王不知道。但是……但是刻意用结界拦着其他鬼物进去,必定有我们不能知道的秘密。”

    “易凌轩人呢?为什么没看见他……”我问清朝鬼,心里很在意易凌轩的去向。

    我有好多话要说,脑子里有太多关于水下零零散散的记忆。

    这些记忆至关重要,也许就跟神农鼎吸收尸化者的精元有关,顺着这些线索兴许能查出点什么呢!

    清朝鬼撇着嘴说:“应该是在河边研究结界,估计在想办法打开吧。真是不知死,阴司的秘密,他也敢去探求。惹怒了阎君,本王就不信还有他的好果子吃……”

    在那一刻,我是彻底明白了。

    易凌轩本来不想卷进阴间的任何是非中去,大概因为我进入到河中冒险,他才会插手这件事。

    既然继续调查,会很危险,那我也希望他不要继续查下去。

    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,胡乱换了件衣服,上厨房抓了个蒸笼里的粘豆包。

    一边啃着,一边就冲到了外面。

    外头的气温跟风力简直了,就跟暴风雪给人带来的冲击没什么两样。

    一到外头,我就冷的直打颤,整个人就跟筛糠似的。

    刚出锅的粘豆包,眼下都快要冻成冰疙瘩了。

    眼睛在风雪中都睁不开了,我正打算回屋拿条围巾,顺便把防风镜戴上。身子就被搂入一个怀中,那个高挑的身形将风雪挡在外面。

    他语气高冷,却十分傲娇的说道:“顾星,你穿太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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